雨来连颠带跑的,渐渐地,浑身热乎起来,鼻子尖上都冒出汗。冷风吹在脸上也不觉冷了。
雨来送信的村庄叫白风寺,离芦花村不到四里地。雨来走得快,不一会儿,就隐隐约约看见白风寺东头的白粉墙和墙外那棵杨树的黑影了。
雨来心急,加快了脚步,差不多奔跑起来。跑着跑着,听墙里咔啦一声,槍栓响。有人喝道:
"站住!干什么的?"
这一下,雨来好像抽冷子撞在一堵墙上,猛地站住。心里说:
"这可是糟糕!临来忙忙跌跌,连这边的情况也没顾得问一声!"
雨来神魂不定地瞪大两眼,望着墙头。除了那墙和树的黑影子,什么也看不见。心里说:
"要不,我跑回去?"
雨来正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,又听那人在墙里喝道:"干什么的?敢跑我就开槍!"
倒好像他猜到了雨来的心事似的,这一下子就等于把雨来的退路给截断了。雨来心里暗暗想道:
"这可叫我怎么回答呢?黑更半夜到白风寺干什么来了?"
雨来还 没有想出回答的话,又听那人在墙里喝道:"拍着手过来!"
雨来的一身热汗早变做了冷汗。信还 在手里,一封插鸡毛带火柴的信还 在手里呀!这可怎么办?说什么也不能落在敌人手里呀!
雨来这么迟疑的时候,又听那人喝了一声:"再不来就开槍啦!"
雨来往前走。走着走着,突然蹲下身子,用非常迅速的动作把信埋在地里。墙里那人喊叫说:
"猫腰干什么?啊?"
雨来不慌不忙地回答说:"鞋掉啦!提上鞋!"
"快,拍着手走过来!"
雨来一面很响地拍着巴掌,一面用脚踢了点土,把信埋起来。然后,这么拍着巴掌走过去。到墙根底下的时候,那人把槍筒子和脑袋一齐从墙头上探出来,问雨来:"干什么的?"
这声音好熟啊!雨来仰着脸,在星光下辨认这个人,反问了一句:
"你是谁呀?"
这人不耐烦地说:
"管我呢,我问你是干什么的?"
雨来肚子里一块石头落了地。竟欢喜地跳了起来:"啊哈!你不是咱村的王二哥吗?"
王二哥先是一怔,立刻认出了雨来:"啊?是你呀?雨来呀?"
雨来因为情况出他意料地突然一变,高兴得什么都忘了。竟用那种白天说话的嗓门儿,大声地讲说起来:
"起初我就没听出是你来,我心里想,这是谁在里头站岗呢?刚才你又问话,这回我可听出来了,一听就是你的声音。"
王二哥却没有做声。他还 以为谁走露了消息呢,有点不放心了。问雨来:
"谁告诉你的?我们在这里?"
雨来愣了一下,眨巴着眼睛,回答说:"谁也不知道哇!"
"那你深更半夜干什么来呢?""送封信。"
"给谁?"
"我哪儿知道?反正是沿村西转的鸡毛信。""给我们的吧?拿来我看看。"
可是,怎么拿来呢?信在路上土里埋着,黑灯瞎火哪里去找?雨来的一股子高兴劲儿立刻变成了一团怨气。他觉得刚才的一场虚惊和把信丢掉,都是因为这个王二哥。雨来怒气冲冲地埋怨王二哥说:
"都是你嘛!刚才你那么一喊叫,吓得我把信扔地上了!你看怎么办?叫我到哪儿去找?"
王二哥把槍背在背上,站在墙头上,双手抱着那棵响杨树,出溜到墙外来。问雨来:
"扔哪儿啦?"
雨来用手指着前面笼罩在夜雾里的道路,没好气地告诉王二哥说:
"就在这一块地方!都是你连喊带叫地吓唬人嘛!还 稀里晔啦拉槍栓,看怎么办?"
王二哥是感到有点"抱歉"了?还 是别的什么缘故?竟是一声不响地猫着腰往回里找。在黑暗里,鼻子几乎贴到地上了。用手在地上抓摸。雨来也一边嘴里嘟哝着,两手在地上乱摸。怎么摸不见了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