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午,洪家公寓客厅里,洪望梅仰在沙发上看画报,一只穿着时新丝袜 的纤纤脚尖在膝头上一点一点的,透着年轻女孩子的活跃和不安分。
洪望梅二十一岁,红润润的苹果脸,明眸大眼一身的活泼,跟一脸纤弱学生气的王多颖不同,这个年纪女孩子的风韵和成熟在她身上已初见规模。此时大学放了暑假,洪望梅挨在家里正在无聊。
门口,孙碧凝领着王沐天欢天喜地地走了进来:“梅梅,添一双筷子,阿沐来了!阿沐,换换鞋子!我去厨房替你舀一碗绿豆百合汤,消消暑!”
洪望梅一骨碌翻身起,把书一丢,轻快地整了整自己浅粉色带白点的短袖旗袍,见到王沐天便甜甜地笑了:“阿沐口福太好了,姆妈烧了你最喜欢吃的菜:红烧蹄髈!”
洗手洗脸后,洪望梅把王沐天按坐在餐厅大桌前头等着开饭,孙碧凝已然忙着摆好了半桌菜,最后剪彩一样揭开桌心大盖碗的盖子,里面一只晶莹红亮的蹄髈浸润在酱汁里跳进眼来。
孙碧凝满面春风地说:“阿沐,来来来,昨天晚上烧的,放了二两冰糖,咬上去糯米一样,精彩得不得了!”
“昨天是过什么节?”王沐天笑着问。
“什么节呀,”洪望梅讲起话来像倒豆子,一字是一字,叮叮当当地脆利,“我爸爸今天从杭州讲课回来,我妈给他接风。”
王沐天把筷子放下:“那别动了,给洪伯伯留着吧!”
“什么红伯伯绿伯伯,阿沐才是洪家姆妈的心头肉!”孙碧凝说着一阵风似的又刮走了,“再等我一个汤!”
见孙碧凝去了厨房,洪望梅咬着嘴唇,笑着打量王沐天:“一个学期没见你,你又长高了呀。”
“能不能借点钱给我?”王沐天忽然小声说。
洪望梅愣了,也把声音放低:“你要钱干什么?”
王沐天犹豫了一下:“我要是不说,你借不借给我?”
洪望梅诧异地上下打量王沐天,转而撇嘴一笑,起身往自己的屋里走去,“你跟我来。”
进了自己卧室,洪望梅把门一关,到桌前去翻抽屉,深深弯腰的动作让旗袍把她的腰身勾勒成了一个漂亮的葫芦,这个葫芦持续填充在王沐天的视野里。王沐天坐在女孩儿闺房的单人床 上本就不自在了,这会儿脸上一红,移开了目光。
望梅翻出一个小盒子,用一把袖珍钥匙打开上面的小锁,盒子里放着年轻姑娘的全部体己,有首饰,有钞票,还有十几块大洋。
望梅要把小盒子推过去,推到一半,又忽地收了回来,她抬手摸了摸沐天的卷头发,手指径直顺着头发摸到脸蛋上,眼睛里亮闪闪地擎着笑。
“我好,还是你姐姐好?”她问。
沐天感觉有些异样,心里咚咚直跳,不禁往后缩了缩。“今天我刚跟我姐姐吵架……”
洪望梅咯咯笑了,拿起盒子里面一卷钞票和几块大洋,一股脑儿放在床 上,口气豪迈地说:“这些是我从小到大存的钱,压岁钱,生日礼金,还有去年到一个阔佬儿家给他孩子补习 英文的工钱,全在这里了。”
沐天正要接过钱,望梅摁住他的手,半真半假地挨近他:“诶,亲我一下!”
王沐天傻了,呆呆地看着洪望梅。望梅已经凑过来,把手指在丰盈紧致的脸蛋上轻轻一弹:“这里。”
王沐天不知如何是好,傻乎乎地把嘴唇在她脸蛋上碰了一碰。滚烫的温 度传递过嘴唇闪电一样射进王沐天的脑子中,王沐天不禁打了个抖。
洪望梅慢慢睁开眼睛抿嘴一笑,她摸摸自己的脸颊,不知是满意还是有点嗔怪地瞪着他:“钱拿走吧。”
王沐天如释重负,听话地抓起林林总总的一把钱,正要点数,望梅在一边说:“别数了,一共五十三块。”
王沐天停住手,没意思地站起身来说:“……算了吧,我不要了。”
洪望梅惊讶地问:“为什么?”
“差得太远了。”王沐天叹了口气,“你怎么才这一点钱?”
洪望梅扬眉叫起来:“口气吓死人!那你呢?连这点钱都没有,还要跟我借!拿去啊!”
王沐天回身出屋,心里重新盘算起来:“算了。我家里随便怎么搜刮一下,拿到当铺去卖,也能卖得比这个多。”
洪望梅笑起来:“小败家子儿!”